年1月5日,乐乐两周岁生日,表姐从红跑车给乐乐订了一个大蛋糕,我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两根,然后点燃,我们拍手唱生日歌,乐乐看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而且大家都那么开心,他也边拍手边笑,看着他天真的笑脸,我捂着嘴冲出房间跑到外面就哭开了。我知道,两周岁生日,也就是乐乐最后一个生日了,蜡烛,也最多只能插两根了,明年的今天,我的手再也摸不到乐乐的脸了,我心如刀绞啊!
乐乐两周岁生日后不久,上了他最后一次化疗,医院陪床的时候,买了一个躺椅,不知怎么回事,乐乐特别喜欢睡躺椅上,白天他还会在床上玩,看动画片,什么花园宝宝,喜羊羊与灰太狼,托马斯,还有儿歌,也喜欢堆积木,摆上四五块然后推到,看着我高兴的笑,可一到晚上,他就非要睡躺椅不可,我想应该是因为当时他身体已经有疼痛出现,睡躺椅身体是微微蜷缩着的,他会觉得比较舒服吧。
这次化疗上完,我们带乐乐回家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家。在家里只待了三天,又因为高烧不止入院了,儿科主任直接把乐乐安排在抢救室,一个单独的房间。在这个房间,乐乐从一月份一直住到4月14日早晨。
一月下旬,乐乐又做了一次骨穿,医生说想看看他的病情恶化到什么程度,再一个这次骨穿应该能有明确诊断了。对于做不做这个骨穿,我犹豫了两天,其实做只是徒增他的疼痛,可是,就算最后要走,也要走的明明白白吧,也要知道是什么病害死我的宝宝吧!这次骨穿我也跟进了治疗室,在锁骨下面一点的位置,用了一个针头,穿进去取了一点液体。
这次骨穿,终于见到了大量的不正常的巨核细胞,至此,乐乐终于被明确诊断为急性巨核细胞白血病,M7。
乐乐的体温终于控制不住了,先是物理降温,两个腋下,腿弯,都放上包裹好的冰袋,额头贴着降温贴,我们不停的给他擦身子。刚开始乐乐对冰袋很抗拒,说什么也不肯夹,后来自己感觉到冰袋很舒服,就不再那么抗拒了。物理降温没有用,开始每天推地米,再后来地米的药效也没那么长了,除了地米再口服美林。
乐乐不会说疼,他只会说难受,他会用小小的手指,指指他的小肚子或者别的地方,说“妈妈难受”,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疼或难受,我经常指着他身体的某个部位,问他这难受吗,他就“嗯”,问他那难受吗,他也“嗯”。通常这时候,我会把他放床上,我也睡下,侧身从他身后抱着他,让他从头到脚完全贴在我的怀里,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因为我看到科普栏目说由于十月怀胎的关系,宝宝非常熟悉妈妈的心跳,躺妈妈怀里听到妈妈的心跳声,会让宝宝感到特别安全,从而能安静下来。我会抚摸他,不停的跟他说话唱歌,我最常跟他说的一句话是“乐乐不怕,妈妈陪着乐乐呢”,他会变得异常的安静,躺在我怀里乖乖的一动也不动。
髓系白血病后期是浑身疼痛的,我亲眼见到很多孩子疼的哭闹不止。乐乐应该也是疼的,但他很少哭闹,特别难受的时候,他会主动要求吃药,能想象吗,两岁的孩子主动要求吃药。美林除了退烧还能镇痛,前面说过,乐乐不知吃了多少瓶美林。很多护士跟我说,乐乐真能受啊,这么疼他都不哭闹,最多也就是哼两声。其实越这样,我就越心疼,我心里就越觉得对不起他,让小小的他独自一个人承受这样连成人也很难承受的折磨。
到2月份的时候,乐乐很少下地跑着玩,大部分的时间在床上自己玩,也有小朋友来找他玩,这个时候他总是很高兴。有一次连着两天乐乐都没有睡觉,说难受,我们知道他肯定是很疼了,疼到两天连一会儿都睡不了。我去找儿科主任,我说我现在别无所求,只求能让他少点痛苦。主任说以乐乐现在的身体情况,如果再上一次药,肯定很快就没了,你是想上药,让他少受点罪快点走呢,还是从现在开始每天打安定尽量减轻他的痛苦让他再撑一段时间呢?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选择啊,我选择什么呢?我不想让他走啊,我怎么舍得他呢,我为他付出了我全部的爱和心血,他是如此可爱如此贴心的孩子啊,我想再陪陪他,哪怕多一天多一个小时,哪怕再多叫我一声“妈妈”,我还能再多抱抱那个温暖的小身体,我舍不得呀!
2月中下旬开始,乐乐每天除了常规水外,会加两个小时安定。随着他病情的进一步恶化,安定就停不下来了,直到最后全天都打。乐乐吃饭吃的越来越少,精神也越来越差,到三月份的时候,坐不起来了,只能睡在床上或躺椅上,我们把便携式DVD放在他能看见的地方,精神好的时候就给他放一些动画片,或者他熟悉的儿歌,他就看看,也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很难受的时候他会要求我抱他,他一皱着眉头用虚弱的声音说出妈妈抱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
偶尔精神好的时候,他还会玩一会儿针管,他见多了护士阿姨打针的样子,会把我的手拉过来,像模像样的在我手背上先用手摸摸,然后把小针管贴上去,用拇指把针管往下推,空气推完之后他把针管拿开,我说吹吹,把手背贴在他嘴边,他就用小嘴往我手背上吹气。这是很多住院的小宝宝们乐此不疲的游戏。
2月和3月,有三个熟悉的小朋友相继离开人世,又有两个熟悉的小朋友白血病复发,还有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被确诊为M3,但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所以放弃治疗回家了,这是唯一能完全治愈的一种白血病啊,只要十万块钱,就能挽救这个孩子的生命,可是由于家境贫困,却得不到救治。
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我似乎变得有点麻木了,乐乐昏睡的时候,我经常望着窗外发呆,那时候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病房里只要穿长袖的睡衣就可以了,而我,从一月份乐乐最后那次入院开始,医院一步。我眼见窗外飘雪又晴,飘雪又晴,然后眼见人们渐渐脱掉了羽绒服,天气一天天暖和了起来。
那年,我的生命里没有冬天。
有一个小朋友走的时候,我是在旁边陪着他妈妈的,他叫祥祥,六岁。那是三月份一个周末的夜里,我睡得很不踏实,突然对面病房的灯亮了,接着有人叫医生。我起来,乐乐在躺椅上睡着,老公没醒(医院下第一个病危通知书后,虽然白天上班,医院陪床),我走出病房,我知道祥祥可能不行了,因为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几天没吃饭,半昏迷的状态了,补了血也一点没有起色。
祥祥的父母是对老实的农村夫妇,当时祥祥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妈妈趴在床上哭,他爸爸,拉着祥祥的手,放在嘴边,边亲边用颤抖的声音叫祥祥的名字,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这个健壮的农村汉子,以前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很坚强很乐观跟我们说话,那一刻他的眼神和他叫儿子名字的声音,现在我回想起来,我都会发抖,真的是字字泣血。医生来到时祥祥只有一丝的呼吸了,医生问还抢救吗,他妈妈只是哀哀的哭,他爸爸坚决的说,不抢救了。
我见过的家长,在孩子即将或刚刚过世的时候,都是放弃抢救的,在他们心里,孩子早走一天就少受一天罪,即使万般不舍,也好过抢救过来让孩子继续遭受病痛的折磨。
3月份,是我的记忆最为模糊的一个月,那时候乐乐已经坐不起来,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或者躺椅上。乐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并且有一些浮肿,绿色瘤使得他的脸部有一些轻微的变形。早上查房的时候,医生多数只是进来看一眼,并不再做常规的检查,因为他们知道乐乐已经走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路程。
夜里我陪床,上午医院里,妈妈做好午饭送过来,下午陪医院,爸爸和老公下午下班过来,晚上他们再一起回去。在医院的那么长时间,眼看着这么多的人间惨剧,看到一些晚期的小朋友被病痛折磨的那么惨,再看看我的乐乐,我居然有了想让他早点走的想法,我不想再留着他,不想看病魔折磨的他一夜一夜的睡不好觉,不停的说难受,如果留着他只能让他被病魔肆意的宰割,我为什么要那么自私?
安定的量用的越来越大,时间也越来越长,小一点乐乐都受不了,都会两天三天的不睡觉。3月下旬,乐乐不太吃东西了,以前再喜欢吃的东西,送到他的嘴边,问他吃不吃,他都“嗯嗯”表示不吃。
下旬的一天,查完血常规,乐乐的血红蛋白和血小板都极低,我去找儿科主任,主任沉吟着对我说,乐乐妈,我建议补点血,血小板要不就别补了,不补血孩子会很难受,但是不补血小板孩子不会有什么不舒服。我突然有点明白主任的话是是什么意思了,但我还是选择继续给乐乐补血小板。是的,理智告诉我,现在孩子多活一天就只是多受一天罪,可是,真正到了那一刻,你知道采取措施还可以让你的孩子再多活几天,你真能就狠下心让他走?
血是夜里输上去的,那天晚上乐乐不停的在喘,脸色苍白如纸,嘴里叫着“妈妈”“妈妈”,我在他旁边,知道他很难受,我抓着他的手低声跟他说着话,那一刻,乐乐离死亡是那么近,医生让老公签病危通知书,告诉我们乐乐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泪光中,我看到老公签字的手在抖。
血输到一半的时候,乐乐不喘了,嘴唇慢慢有了些血色。我守在他的床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老天爷,请让乐乐没有痛苦的离开吧,只要他离开前没有痛苦,我就没有别的奢求了。
曾经,对于乐乐,对于他的将来,我想法有很多很多。我相信每一个母亲都会幻想孩子的将来,我没想过将来他怎样出人头地,我希望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成绩不需要多好,只要有好的性格,勇敢、乐观、自信,就可以了。我觉得现在的孩子都太累太可怜了,连童年都快没有了。我对自己说将来一定不会对乐乐要求那么苛刻,不会不停的逼他上这个班那个班,我会从他三岁开始带他旅游,小点的时候在周边玩,大点要带他去青海,去西藏,去新疆,在旅途中增长见识,希望他有宽阔的视野和博大的胸怀。我会留下他很多成长的印记,他幼儿园的涂鸦,他的小手工,他的第一篇日记......
我想过那么多,却没想过他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会不会离开我。
输完血的乐乐恢复了一些力气,接下来的几天,他不停的要求在床和躺椅之间换来换去,在床上刚睡没十分钟,就要睡躺椅,躺椅睡了没一会儿,又要睡床,当时的我也极度疲劳,有一次乐乐要睡地上,我说地上凉,会生病的,乐乐不肯,嘴里一直说睡地上睡地上,不停的说,我发火了,我很大声的冲他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地上这么凉,要是生病了怎么办,不能睡。在乐乐成长的过程中,我很少对他用“不能”这两个字,我一直觉得即使是小宝宝,他也是有人格的,你也要尊重他。乐乐见我发火,还是说睡地上,声音带着颤巍巍的哭腔。我拗不过她,在地上铺上厚厚的棉被,让他睡在地上。我也陪他在地上睡着,我很少冲他发火,更何况是这样的时候,我抱着他,跟他说,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知道你不舒服还冲你发脾气。我不停的亲他,亲他的头发,亲他的脸,亲他的胳膊他的小手。乐乐没有一点反应,就在那安静的躺着。我知道,我离失去他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四月初,乐乐很少吃东西了,最多也就吃个一口两口。他开始不愿意在房间里待着了,要我们把他抱到躺椅上,然后把躺椅拖到病房门口,一边打着吊针,一边在躺椅上躺着。他是个敏感的孩子,由于血小板低,腿上已经有了出血点,他从不让他的腿露在外面,除了我,不让任何人碰他的身子。白天走廊里面人比较多,他出去的次数要少一点,晚上人少,他经常在外面待着,我搬个小凳子坐他旁边,累了就在躺椅边上趴一会儿。
乐乐醒来的时候也很安静,除了难受的时候会要求这里换到那里,其余的时候我也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他只是睁着眼睛,眼神里不再有神气,不再有好奇,不再有开心,不再有淘气,甚至不再有害怕和恐惧。可是,我却特别害怕看到乐乐这样的眼神,我觉得他已经不再需要我这个妈妈,我觉得他的意识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无论我怎样努力都到达不了的地方。我跟乐乐说话,我喊他宝贝儿,大部分时间他都不理我,少数时候会“嗯”一声作为回答。
除了便携DVD里播着乐乐熟悉的儿歌和他喜欢的花园宝宝或者托马斯,他玩不了玩具了,我曾经给他买过一套花园宝宝的毛绒玩具,他很喜欢花园宝宝里的汤姆布利柏,穿粉色和黄色衣服的那个,乐乐经常要求把它放在自己的枕头边。曾经他会跟着花园宝宝的音乐欢喜的挥舞他的小胳膊,嘴里也依依呀呀的跟里面的配音学说话,现在只能要求把一个娃娃放在他枕边,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是否会觉得这样比较安心?
在医院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我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我盼望老天爷让乐乐早点离去,让他可以没有痛苦的离去。可我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每当他要求不停的换来换去,我就知道该死的病魔又在折磨他了,每当他晚上不睡觉嘴里偶尔会哼两声,我知道他又很难受了。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要眼看着自己最心爱最宝贝的人从活蹦乱跳到被病魔折磨至奄奄一息。
突然有一天,乐乐告诉我要坐大车,大车其实就是公共汽车,乐乐以前很喜欢在路边看公共汽车,也坐过很多次。可他正打吊针啊,怎么坐公车呢?我哄乐乐乐说宝贝儿你在滴水啊,等水滴完了我们坐大车好吗?乐乐好像没听见我说什么,他眼巴巴的看着我,那可怜的眼神把我的心撕裂的生疼生疼,他说,妈妈,坐,大车,连话都讲不了完整的一句,两个字都得喘一下。
我怎么拒绝他的要求,我还能拒绝他吗?于是,我拿个毯子包住他,妈妈在后面拿着挑杆把装安定的袋子挑着,在医院门口等公交车。我们特意选择了一辆偏一点的,人少的公交车,即使是这样,我们上车的时候依然引来一片或好奇或惊讶的眼神,很多人把眼光投向乐乐,我们坐在窗边的位置,乐乐好像突然来精神了,他眼睛眨也不眨的一直看着窗外,一直一直看着。
公交车大概坐了四五天,有时候我和妈妈带他去,有时候爸爸要求我休息,他和妈妈一起带乐乐出去。爸爸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就把单位里一个面医院来,爸爸开车,我抱乐乐,老公或者妈妈在后面挑着安定,带乐乐出去转。我们家乡有个大湖,风景很美,我们每天就围着湖转啊转,医院,医院的路上开,他就会说不回去。经常,从华灯初上,转到夜色沉沉,直到乐乐睡着。
虽然那时候乐乐已经不吃东西了,但他还会有精神盼着爷爷来,因为他知道爷爷一来,医院了。每天到了下午,乐乐嘴里会哼哼,爷爷来,爷爷来。我们一遍又一遍的哄他,爷爷马上就来了,你看,等你这袋水滴完,爷爷就来了。
四月十号,周六,爸爸休息,我们下午就带乐乐出去了,我们带他围着湖转一圈后,我问乐乐,你想不想看火车,乐乐很小声的嗯了一声。就在车开到我们小区附近的时候,乐乐睡着了,小区门口有好多大树,我们把车停在树下熄了火。爸爸靠在椅背上也在休息,我抱着乐乐把脸贴着他,没十分钟,乐乐就醒了,他转头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我明显发现乐乐的眼神变了,他认出了这是小区门口,他看着小区大门,用尽力气扭了两下(那几天他的身子基本上没有力气动了),脖子一直往窗外转,嘴里说回家,回家,回家。
那一刻他的样子,我觉得这一辈子都会钉在我的心里,已经奄奄一息的他,突然来了些许力气,嘴里的话虽然是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用很坚定的声音在说,回家,回家。
可是,爸爸不让回去,医生已经下了第二张病危通知书,说乐乐随时都会离去,当时乐乐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爸爸怕带他回家后他走在家里,而我们当地的风俗,小孩子是不能走在家里的。我试着跟爸爸商量,要不让乐乐回去一会儿吧,就在家里待一会儿,然后就把他带出来,爸爸说不行。我当即就把头转向了一边,眼泪从我眼里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我可怜的乐乐,已经快走了,他那么渴望回到熟悉的家,可是却回不去。我的心揪成了一团,那么难受。
父母碍于风俗,不同意乐乐回去,而那不是我的家,所以我不能强行带他回去。那一瞬间,我承认我是有点怨爸爸的,纵然他那么疼乐乐,曾经是那样把乐乐当成他的心肝儿他的一切,但是,却不能满足乐乐临走前那已经近乎卑微的愿望。我恨,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把房子装修好,那样无论谁说下天来,我都会让乐乐回家的,因为那是我的房子我的儿子,我说了算。
写下这一段的此刻,我还是忍不住哭了,我依然觉得对不起乐乐,我真的忘不掉他当时的样子,我恨自己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的那个小小的要回家看看的要求。怀里的乐乐,从已经没有神采的眼睛中突然迸发出的那种渴望,那一声声让我撕心裂肺的回家,即使是此刻,依然还会让我那么痛心。
儿子,妈妈对不起你!
如今,我已经不再是妈妈,每年的母亲节,都是我非常难过的时候。是啊,我曾经也是幸福的妈妈,曾经也有“妈妈”这样的称谓,我有那样一个优秀的人见人爱的儿子,他是那样的依恋着我,可是,他却被病魔无情的带走了。他一定也不想的,所以他撑了那么长时间,医生护士都说,他实在是能撑,实在是能受,他的器官都几近衰竭,他每天都承受病痛的折磨,可是却还是不肯走。他肯定是留恋这个人世,虽然他只有两岁三个月,但他已经很懂事,他留恋人世的一切,留恋他至亲的人,知道他们会伤心,所以想多陪陪他们。
风俗这个东西,在我们这一代,观念已经比较淡漠了,但是,在老一辈的心里,有些忌讳,他们是冲不破的。我想当时如果我硬求爸爸,我相信他也会同意的,但我不愿这么做,因为我的父母,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已经尽力了,我不愿再给他们增加心理负担,我也要尊重他们的意愿。
虽然在当时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有点怪我爸爸,可是,也只有很短的时间而已。我非常感谢我的父母,他们为我分担了太多太多,因为我的公婆都在外地,没有办法照顾我们照顾乐乐,如果不是父母,我真难以想象我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他们给了乐乐那么多的爱,从他刚出生,每天妈妈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爸爸早晚带他出去玩,医院的那几个月,我的医院。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放在了乐乐身上,对于父母,我唯有感激和抱歉。
渐渐的,乐乐不再说回家这两个字,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车窗外,这里的每一样东西,一草一木,他都是如此的熟悉。是否他他心里已经明白,他回不去了?我的心真的犹如被撕裂了一般,我依然是用我的头贴着乐乐的脸,脸上的眼泪把包他的毯子浸湿了一大块。
我问乐乐,你还想看火车吗,乐乐嗯嗯表示不想,我又问那你想看挖挖吗,乐乐不说话,我说妈妈带你看挖挖去好不好,他还是不说话。我知道湖边有个地方在搞绿化,每天都有好几辆挖掘机施工,于是我们把车开到湖边,停在一个视线比较好的地方。乐乐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向窗外看,可是,他却不看挖掘机,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眼神。如果在大人的眼里看到这种眼神,我会想到临走前的那一点留恋,又有那么一点的绝望,可是,我的乐乐却只是个两岁多点的宝宝,他那样的眼神,让我觉得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他心里一定明白什么,让我觉得他是如此的眷恋这个世界,不想离开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再喊妈妈,他可能知道了妈妈也帮不了他,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在我怀里,无论我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医院了,医院的时候,乐乐又扭了一下,说不回去,我赶紧说好的,我们不回去,我们再转转,乐乐也说转转,转转。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不敢看了!我觉得恐惧,觉得痛彻心扉,再看的话,我会觉得我要立刻死去!
那个念头又来了,我想随乐乐离去,我要照顾到他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秒钟,然后想办法安顿父母,接着我就去找乐乐。在人间,我没有办法阻止病魔伸向乐乐的黑手,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承受痛苦和折磨,那么在天堂,在那个没有病痛的地方,我一定要弥补我对乐乐的亏欠,我要让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有那么纯净那么可爱的笑脸啊!
四月十一日,周日。乐乐周六晚上睡得并不好,白天,我和老公用推车推他出去,他睡在上面,盖了一条小被子,挑着安定的杆子被老公用绳子捆在推车上。医院附近的公园推着走,乐乐不让停下来,一停他就哼哼。于是我们医院附近的路上转,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们,我估计我的脸上除了疲惫,只有麻木。突然,我发现乐乐把他的胳膊伸了出来,直直的举着。四月初,虽然已经不算寒冷,但乐乐只穿了一件衬衫和一个背心,并且,他伸出去的那只胳膊是做PICC的胳膊,没有扣袖口的扣子,那个贴膜和置管,连着输液的管子,那样刺眼的露再外面。我见了连忙把他的胳膊放回被子里,告诉他,宝贝儿,外面冷,胳膊伸出来会生病的,听话啊。可是过了没两分钟,乐乐又把胳膊伸了出来,就这样我给他放回去三次,每次他都再伸出来。
我看着他的胳膊好心酸啊,那小手,苍白浮肿,就那样直直的举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举着,是难受吗?还是想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我不再给他放回去,我知道他这样做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只是我们成年人已经太世俗了,理解不了孩子内心单纯的世界。
快医院,下午睡在躺椅上的乐乐又在说转转,转转,我给爸爸打电话,也许当时我是太累了,就在我抱乐乐下楼的时候,最后几个台阶我没站稳,一下子摔下去了,我吓坏了,赶紧把乐乐抱紧,我的腿和胳膊肘着的地,幸好没把乐乐摔着。乐乐居然还是没有反应,老公看看乐乐,然后问我疼吗,我没有感觉,我太紧张了。
我们又围着湖慢慢的转啊转,医院附近的路,转了一大圈。很多时候,乐乐的眼睛是闭着的,但他没有睡觉,隔一会儿睁开眼来看看外面,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早上查房时主任听了一下乐乐的心跳,告诉我,乐乐离开只是这几天的事了。我真的有点麻木了,我认为他早点离开是件好事,这样他就解脱了,就不要受罪了。家里开始商量乐乐的后事,晚上老公打电话跟公婆商量的,看看是葬在我家这边还是回老公的老家,是火化还是土葬。我听见父母老公他们谈论这些事情,我不发一言,我只是看着乐乐,感觉像是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接着写下去那么的困难,我以为我已经足够的坚强,可以平静的面对曾经发生的一切,可我写了又删,写了又删,最后的这几天,真的很难叙述......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把乐乐葬在我的家乡,因为他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在熟悉的地方,他应该不会太害怕吧。我们这边的风俗小孩子不能火化,所以妈妈托人在山上看了一块地,因为这座山就在市区,山的东面有一个很大的市民广场,乐乐以前经常在那玩的,而这块地,离这个广场很近,他应该能安心的睡了吧。
十一日夜,乐乐依旧没有好的睡眠,躺椅在房间和走廊上被不停的拉过来拉过去,我知道他很难受,但他就是不吭声,他只是要转转,我只能告诉他,现在天黑了,等天亮了,我们就出去转。
天亮了,老公因为医生说乐乐随时都会离开的关系,向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一医院,我由于一夜没睡,所以上午他们用推车带乐乐出去的,我留在病房休息。
十二日的乐乐比昨天又虚弱了一些,我感觉到他似乎又有点喘了,除了转转,你听不到他再说任何的词语。
下午,乐乐的鼻孔有点出血,我赶紧叫来护士长,她用往鼻腔里填塞棉球的办法止血。没过一会儿,白色的棉球中就渗出了血迹,刚开始每隔半个小时左右就要换一个新棉球,后来渐渐止住了。由于一个鼻孔赛了棉球,乐乐呼吸显得比较困难,所以护士长在止住血后把赛着的棉球取了出来,随着棉球一起出来的,还有长达近十公分的鼻涕样的血糊糊。看到那个东西从乐乐的鼻腔里扯出来,说是触目惊心一点都不为过。
很长时间不吃不喝,乐乐的嘴唇已经有点干裂了,有的地方甚至有点出血,我们想用蘸水的棉棒擦他的嘴唇,但乐乐不肯,刚碰到他的嘴唇,他就哼哼,所以只能作罢。这时候的乐乐已经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啊,脸苍白浮肿,眼眶由于肿瘤的扩大,向外凸出,嘴唇干的起皮,还有丝丝发黑的血迹,身上瘦的皮包骨头,腿上遍布紫色的出血点。这是我的乐乐么?这是那个漂亮的神气的我的宝贝吗?为什么他还是不走呢,这么难受了,他还在苦苦撑什么呢?他到底在留恋什么,留恋我这个无能的、保护不了他的妈妈吗,还是留恋这个他仅仅生活了两年多的让他处处好奇的世界?
十二日的这一夜,乐乐还是不能入睡,我的心理承受力,似乎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是什么样的痛苦,是什么样的身体上的折磨,能让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几天都睡不了半个小时的觉?!是的,乐乐不会说疼,也已经不再说难受,甚至都不再喊妈妈,但是,我一看到他苍白的微喘的脸,偶尔的哼哼,小声的拖着长腔的一遍遍的说转转,我能知道他是非常痛苦的,可是我替代不了。
夜里,我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门外的走廊上,我不能睡,因为夜里只有我一个人陪着乐乐,我不希望他有意识找妈妈的时候,妈妈不在他的身边,妈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你到最后一刻,让你不会感到害怕。
四月十三日,白天我们依旧推着乐乐四处转,医院换一袋,换好再出去。我跟主任说乐乐总是不能睡觉,主任说那是因为他疼,而安定的量用的不够大,像乐乐现在的身体情况,可能用的比较大的时候,会睡下去永远就醒不来了。我不舍得,纵然我知道乐乐能陪着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一方面希望他早点走,一方面又无法接受永远跟他分离,多么无奈的矛盾。
下午,乐乐的情况有了变化,他似乎有点力气了,甚至我觉得他是用力睁着眼睛
,把眼睁的大大的,他扭动,他一会儿就动一下,嘴里哼着,偶尔会说妈妈,难受这样的字眼,接着开始喘。我看着他这样,终于崩溃了,我跑到护士站里哭,两个很喜欢乐乐的护士也陪着我掉眼泪,我要找主任,她们帮我给主任打电话。等主任到的时候,我心情稍微平复一点了,但仍用发颤的声音跟主任说,主任我求你了,给乐乐用杜冷丁吧,他几天没睡觉了,现在能感觉到他特别难受,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求求你了!
晚上七点左右,我们把乐乐抱到床上,给他用了杜冷丁,很小的量,皮下注射。我握着乐乐的手,不停的亲他,跟他说话,他似乎真的非常难受,他不停的动,不停的喘,嘴里断断续续的一个字两个字的说话,有妈妈,有爸爸,有找爷爷,有难受等等,看他喘的厉害,护士拿来了吸氧机,用药没几分钟,乐乐不动了,我想他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吧,他的呼吸很平稳,他终于可以睡觉了。宝贝,你就好好睡一觉吧!
好久没见这样平静的睡着的乐乐了,睡着的他的脸,依旧那么好看,怎么看也看不够啊。表姐和姐夫也来了,姐夫说乐乐今晚应该不会有事,因为明天是初一,应该能捱得过今晚。我才不管他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我只要在乐乐还活着的时候好好的陪他就行了,其余的我不管。
我也在乐乐身边躺下,抱着他,由于疲劳,我很快也睡着了。夜里十点左右的时候,可能是药效过去了,乐乐突然醒了,他一动我也醒了。他想去抓吸氧器,老公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扯,他胡乱说着话,有拿掉(指吸氧器),有转转去,他这次说话的声音特别大,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了,我很害怕,我用哭腔跟乐乐说话,我告诉他,妈妈在这里,妈妈陪着你,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乐乐。妈妈叫来护士,又给他打了一针杜冷丁,值班医生也过来了,下了第三张病危通知书,我签的字。
我给乐乐唱歌,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给他唱的最后一首歌,《泥娃娃》。乐乐喜欢这首歌,因为这首歌经常在小区的幼儿园里播,幼儿园就在小区广场旁边,两个幼儿园,一个省级示范园,一个很有名的连锁幼儿园。我经常想乐乐多大送他上幼儿园,上哪一个幼儿园。乐乐每次在广场玩的时候,如果正好是户外活动时间,他就跑幼儿园边上看,小朋友们做操的时候他也跟着动胳膊动腿儿,一脸兴奋快乐的表情。
我清楚的记着歌词,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他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他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泥娃娃泥娃娃,泥呀泥娃娃,我做他妈妈,我做他爸爸,永远爱着他。
每当我唱到“他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的时候,我的声音总是哽咽的,因为我知道乐乐就快走了,看着身边睡着的乐乐,我在想天堂有那么好吗,虽然可能没有疼痛,可天堂里没有妈妈呀,没有妈妈和爸爸的陪伴,他是多么可怜和孤单,我难受啊!
我给他唱了很久的歌,直到监视仪上面的数据趋于平稳。夜里,医生来过好几次,带着手电,翻开乐乐的眼皮用灯光看瞳孔的反应,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医生有一次检查完告诉我,乐乐有轻微脑出血的症状了,因为他的一只瞳孔对光照已经没有反应了。我没有概念,我只求他不疼不难受,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就离开,我选择接受。
伴随着监护仪有规律的滴答声,我在另一侧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妈妈的惊呼“乐乐呀,怎么没有呼吸了,快来人啊,乐乐没有气儿了”,妈妈大哭。原谅我的懦弱吧,在那一刻,我没有勇气向乐乐看一眼就踉跄着出了房门,我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抬头看了时间,五点零一分,也就是说,乐乐在五点整的时候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我听见妈妈、老公他们的哭声叫喊声,奇怪的是,我没有一滴眼泪,我在心里说,宝贝,你终于解脱了,你安心的走吧。
走廊里别的病房的灯陆续的亮了,有人走出房门,我抬头看了一眼,平时比较熟的那些家长都开始抹泪,我在长凳上垂着头呆呆的坐着,但我没有哭。护士来了,这天夜里值班的护士是张护士,也就是乐乐嘴里的“咪咪”阿姨,她跑到病房门口问我“还抢救吗”,妈妈哭喊着“抢救抢救,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啊”,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发疯一样的喊“不要抢救了,不准抢救,抢救过来又怎么样,我不要他再受罪了”!我看到妈妈瘫坐在地上哀哀的哭,说抢救吧抢救吧,老公一直在病房里没出来,我仍然坚定的对护士说,不抢救了。
不知道是谁把我扶进了护士站,也不知道是谁往我身上披了一件衣服,我还是在凳子上坐着,我听见妈妈在门口哭喊,说乐乐的置管还没取下来呢,他的衣服还没换呢,我早说给他换衣服吧你们不听,你们让他走也走的不安生啊,还有老公给爸爸打电话的声音,反正很吵,外面一直很吵。
表姐和姐夫在护士站陪我的,我还是发呆,动也不动,表姐哭着推我跟我说话,她说妹妹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憋着会生病的,好歹你也得说句话啊。可是,我没有话说。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看见一群人抬了个东西从护士站门口经过,我突然反应过来了,我一下子跳起来,说乐乐呢,我的乐乐呢?然后我往门口冲,表姐和姐夫拉着我,不让我出去,等我冲出门的时候,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反应过来了,我这是再也看不见我的儿子了呀!他刚刚还在床上躺着呢,现在我再也看不见了啊,我再也摸不到他的脸了啊!我开始哭,我抓着护士的手,说我的乐乐呢,我还要跟他说话呢,那是我的儿子啊,是我的儿子啊!我对姐夫说,哥,我的乐乐没有了,我着捶自己的胸口说,我的乐乐没有了,那是我的儿子啊。
年4月14日清晨5点整,乐乐走了,事后妈妈说,她是一直没睡陪着的,5点的时候,看见乐乐的头一歪,然后呼吸和心跳就没有了。
医院门口的宾馆帮我开了一个房间,陪我去的宾馆,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过了很久很久,我开始小声的哭泣,我觉得对不起乐乐,我给了他生命,却让他饱受病痛的折磨后离开,我没有用尽自己的全力去爱他,在他离开的最后一秒钟,我没有把他抱在怀里陪着他。
我没有陪他到最后一秒,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了,虽然他当时已经昏迷了,可我想,他的听力还没有失去吧,他是不是还能够听见妈妈的声音,而妈妈却在睡觉,没有陪他说话呢?我恨死自己了,甚至我觉得自己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爱他,不然我怎么能睡着呢?我怎么可以睡着呢?!
我在宾馆里躺了一天,吃不下也喝不下,我用被子蒙着头,谁也不见,也不跟谁说话。我一直觉得,乐乐走的那几天,我应该是最痛的时候,而伤痛会随时间的流逝慢慢减轻,可后来我明白了,其实不是的。
乐乐患病的后期,我希望他早点解脱,所以他走之后,我虽然伤心,但总觉得他终于解脱了,不再痛苦了,心里竟然还有些许的安慰。而真正感受永远失去他的那种痛苦,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袭向我的,直至差一点将我淹没。
乐乐走后的几个月我是怎样过来的,我几乎失去了记忆。我只知道我每天都不说也不笑,到吃饭的时间就吃饭,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家里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看我的脸色,“乐乐”这两个字没有人提及。我虽然也知道家人的痛苦,看得出来他们变着法的想让我好过一点,可是,我却没有力气顾及他们的感受,因为,我要活下去,我每天都在说服自己活下去,我告诉自己以后会好的,这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5月份我尝试着去上班,上班的第二天我头疼,每隔几十秒钟疼一次,疼的我无法忍受。经理看出我的异样,医院看看,医生说没有什么办法,开了一堆活血化瘀安神补脑的药给我。我岂止是头疼?医院的卫生间里痛哭流涕,这样的疼痛我就觉得无法忍受,我的乐乐呢,他经历的是什么样的疼痛?!那一次次的骨穿,那癌症晚期骨转移的痛苦,那种不比我疼十倍百倍?他是怎么忍受的?!
我越来越清楚的知道,我是永永远远的失去了我的儿子。每当我在人群中看到和乐乐差不多大的孩子,看到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我的心就一阵刺痛,泪水会不知不觉的就弥漫双眼,我会下意识的看我的双手,是空的。我的手里我的心里,都是空的,乐乐走了,也带走了我的半条命和我的灵魂,我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只会喘气而已。
我没有一天不想他,时刻都想,只要我没有事情做,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乐乐。我甚至觉得我有心理疾病了,因为我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我要把他的坟扒开,我觉得让他一个人睡在永不见阳光的地方太残忍了,那么黑那么阴暗的地方,他肯定会害怕的,他会找妈妈的。
我后悔没有选择火化,虽然风俗不允许,但土葬的方式太残忍了,因为我时刻会想乐乐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什么样可怕的想法我都想过,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真的是快疯了,我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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