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的界限你不能让别人承担你的情绪

文章来源:急性白血病   发布时间:2021-3-22 23:05:19   点击数:
 

■文|纪慈恩

■编|小树

■图|WENJING

我不喜欢是我的事情

你做你自己是你的事情

晓雪是一个弃婴,患有先天艾滋病,她的命运从她还没出生就已经注定了。

我们知道她不会活过10岁,而在过去的历史数据里,我们看到一般的艾滋病儿童只会活到五六岁,于是我们就决定——既然她的生命时长不可能改变,那我们就让她更快乐吧,于是我们为她快乐的人生做着努力和策划。

但是,无情的命运并没有就此罢手,在晓雪5岁那年,她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确诊的消息如晴天霹雳,我以为在晓雪的生命中,最不幸的事情已经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发生过了,很显然,我们所期望的“快乐的,平安的度过她短暂的人生”,在白血病确诊后已不再能实现。

当时有两种选择:

一、放弃治疗白血病,能活多久活多久,让她快乐的离开这个世界;

二、治疗白血病,生命时长会更久,但她要遭受到巨大的痛苦。

1

因为艾滋病的缘故,晓雪的体质非常弱,医生告诉我们进行治疗对她的摧残会比一般人更大。

那一年,我23岁,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并不深刻,不知道原来活着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它比当年安乐死协议的选择还难——那时候没有第二种选择,就只有一种选择,反倒好决定。

当时,我们在讨论,我们要怎样?让她活更久还是让她活得更像一个人?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为此而讨论着,每一种选择都于心不忍,不给她治,似乎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治疗,则又不忍看着孩子遭这份罪。

可是,我却思索着第三种选择。

我们有什么权利决定她的未来?

这是她的生命,我们怎么可以替她去决定?

我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可不可以让她自己决定?毕竟疼在她身上,虽然她还是一个小孩,但是小孩她也有感受,她知道快乐与悲伤,知道疼痛,知道怎样是不快乐的,怎样是喜悦的。

我们全体人员沉默了很久。

院长说,我们从来没有把她当一个人,只是把她当一个问题,所以在讨论如何解决,可是她终归是一个人。

2

最后院长让我和晓雪去谈,我拖了好几天,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伤了一个小孩的心,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替她作主,如果我的选择是她不喜欢的,我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我想了很多,关于如何开口。

那天,我推着轮椅上的她到临街的公园(那时,她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走的路稍微远一点就需要借助轮椅,所以我也无法想象这样的身体如何去接受化疗),当我想要拥抱她的时候,她躲开了。

我照顾过不少艾滋病儿童,没有人特意告诉他们艾滋病是什么样的病,但他们似乎生来就知道艾滋病是一种怎样的疾病,晓雪害怕传染给我,所以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尽管我很多次告诉她肢体的接触是不会传染的,但她还是和我保持距离。

我对她说,雪雪,你知道你病了,对吗?

她很诧异,她说,不是每个人都是生病吗?

她以为每个人生来都有病,因为她从出生到现在的环境告诉她:每个小朋友都有病,她以为当病好的那一天就是长大的那一天,就像我一样,然后就可以照顾其他小朋友了。

我说,是啊,每个人都有病,只是有的人先生病后长大,有的人先长大后生病,有的人身体有病,有的人心里有病。

她低着头,诺诺地说,可是,我有很严重的病,对不对?

我说,是的,你现在比以前的病严重了。

她说,我会死吗?

我说,你知道什么是死吗?

她说,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我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听说死了以后会去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叫天堂。

她突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那里是什么样子呢?

我说,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没有疼痛,不用每天躺在床上,可以出去玩了吧。

她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去上学?

我说,嗯嗯,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她说,那我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我抱着她说,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要很久。

我以为她会难过,可是她很高兴地说,我知道,你要照顾其他小朋友嘛,等你把他们照顾长大了你就会去找我了,对不对。

我忍着泪水,说,嗯对!

我抚摸着她,对她说,雪雪,平常都是我们大人替你做决定,医院就去,让你打针就打,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你这么聪明懂事,我觉得你可以自己做决定。

晓雪像得到了一个心爱的玩具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我,对我说,真的嘛?那我可以去上学吗?像小丸子一样,背着红色的书包。

我问她,你很想上学吗?

晓雪使劲使劲地点点头。

我说,雪雪,小的时候我们没有让你去幼儿园,是因为你病了,医院,只有病好了才能去上学,可是现在,你身体里有了一个很大的病毒,这个病毒很厉害,医院治病,但是你可能会很疼,医院治病,你可能好不了了,你可能要去天堂。

晓雪说,疼过之后就会好了吗?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就像是我犯了错一样的愧疚地对她说,也许也不能,只是可以让你在我身边更久,晚一点去天堂。

晓雪并没有用伤心地语气问我,医院是不是就可以去上学了呢?

我说,嗯,我们可以让你去上学,但是,也只有很短的时间。

晓雪低落地说,我还是想去上学,医院,我不想疼。

我抱着她,不掩饰自己的泪水,对她说,宝贝,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也很想让你一直在我身边,可是……

没有等我说完,晓雪说,没关系,那你就教我打水、打饭、冲马桶、洗手,这样我一个人去天堂你也不用担心啦。

后来,我们经过几次与晓雪确定,知道她已经清楚知道,她也坚持医院,我们就尊重她的意愿,虽然她只在学前班度过了63天的时间。

在6岁的时候,她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她走后,有人说,哎,还是应该给她治病,至少可以多活些日子。

可是我仍然认为,快乐比安全重要,生命的质量比生命的长度重要,我看得到晓雪终于可以背起红色小书包去学校的那份满足与喜悦,在她走的那天,她挥手和我们告别,即便舍不得,但仍然是快乐的。

3

是的,也许你看出来了,我讲这个从来没有讲过的故事,一直是我心里很珍贵的珍藏,我想说的是我们有没有权利替别人做决定,我们的界限在哪里?

“你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你这样妈妈很不喜欢,所以你不能这样。”

在这样的对话里,你看到什么了吗?

界限。

我们没有界限,你发现了吗?

我们总是破坏别人的“规则”,你有察觉到吗?

比如,你和商家说,太贵了,可以便宜一点吗?

商家说,不可以。

你说,我是一个学生,我没有那么多钱,我是一个志愿者,我的工资很少,所以你便宜点吧。

你发现没有,你破坏了别人的规则。

你可以不接受,但不要试图改变别人的规则,这是界限。你是一个学生,你是一个志愿者,这是你的选择,但它不应该成为筹码。

每个人都有规则,很多时候的不幸福来源于你想改变别人的规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却试图让我成为你希望的人,这在婚姻生活中常出现,我们跨越了正常的界限,我们到了别人的领地去指挥别人的世界。

我的方式是:我不喜欢这样,但你仍然可以这样,我不喜欢是我的事情,你做你自己是你的事情。

“我不喜欢”这是我的情绪,我有我的情绪,我尊重我的情绪,但不能因为我不喜欢,你就得变成我喜欢的样子,在我看来,太蛮横,太不体面,而你仍然可以是你的样子,我们各自认领自己的责任,而很多人喜欢要求别人变成你希望的样子,这就跨越了界限。

因为我不满意,所以我不高兴,所以你要改变,为了我自己高兴,这是小朋友的特权,成年人已经没有这样耍赖的权利了。

4

你不能让别人承担你的情绪责任。

你不高兴这是你的事,你不能靠改变别人来解决你的情绪,你的不满来源于别人的规则与你的不同,为什么我们不快乐?是不是有一种可能是“别人让我不满意”,可是别人为什么要让你满意?

我们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认清情绪的责任人,承担对自己情绪的责任。

我们常说我们对生命应该尊重,可是什么是尊重?

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有界限的,而且必须要有界限,我们要区分“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尽管这个人是我的女儿、我的伴侣、我的父母,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只是有幸陪伴彼此在这段生命中相遇,但是我们不是任何人的主宰者。

身为母亲,我只是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但她从来都不是“我”的;

身为爱人,他只是因为灵魂的交集,我们生活在一起,但他的存在从来都不是为了迎合我;

身为女儿,我们爱父母,但爱不是控制与改变。

爱就是,我看到你在这里,我看到你是这样,你觉得很好,虽然你与我不同,但我也尊重你与我不同,然后陪伴彼此走这样一段路,不必合二为一,不必改造别人,不必要求别人和我的规则一样。

我有我的情绪,

这是我的,

你是这样的你,

这是你的,

我们不必合二为一也可以相爱。

我认领我的情绪,

你认领你的人生,

我们各自承担属于我们的责任,

我们独立而自由,

并不影响我们相爱。

这个世界并没有别人,

所有的问题都是由我开始,

也应当由我来结束。

第三人的存在是为了让生命更有生命感,

而不是让生命更有效率。

如果每天都活成一个的样子,

未来还有什么可期待,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我们又何必要相遇。

你是这样的,

我是那样的,

我们不同,

但是我们都足够美好,

我观赏你的美好,

你欣赏我的个性,

我们就这样平行存在,

变得更好,

走向更好的未来。

纪慈恩工作室